认真说再见
*奎八
*1.2w，仔细写了一回破镜重圆，又名爱就大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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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珉奎觉得，创造“人海”这个词的人，想要表达的本意或许是，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毕业后，他没再回过学校。
读大学的时候总抱怨校门口的地铁站只是被围着却丝毫没有动工的迹象，现在出站口的盲道已被来往人群踩出洗不净的污迹。
校门外的小食街依旧热闹，但店面已经不是金珉奎认得的了，原来有哪些也记不真切。他只想起读书的时候，每周二打完篮球和室友到街上买炒冷面，一群精力旺盛的大男孩无厘头地想要撮合卖冷面的大叔和隔壁奶茶店的阿姨，而现在既没了炒冷面的铺子，奶茶店里也没有阿姨了。
都沉到人海里了。金珉奎自顾自地想。
视线无意间捕捉到奶茶杯后正眨巴的一双眼睛，狡黠灵动地蹦出星光。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狭长干净的眼睛、精灵一样的耳朵、笑起来时嘴角浅淡的痕迹，溅出零星的活力。
金珉奎常在愣住的瞬间和它们擦肩而过，急急转身去看，奶茶杯和眼睛融进了人海，失了踪迹。
像他一样。
很像他吗？
金珉奎问自己，又笑了起来。
今年的夏天不太听话，哪里都是他。
好像是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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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妹妹和父母吵架，撂下句“离家出走”就收拾东西躲到了金珉奎的公寓。
跟父母通过话之后，金珉奎才知道妹妹早恋的事。爸妈被班主任请去谈话，迫令妹妹和那个男孩分手，哪想到青春期的小孩过分敏感了，几句语气稍重的话就让她哭着鼻子找哥哥去了。
其实金珉奎和妹妹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在和父母的拉锯战中，金珉奎总是，并非刻意地向着妹妹一点。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个小孩。
金珉奎嗯了两声算作是答应父母帮着劝劝妹妹，挂电话前，妈妈才想起来关心儿子几句，叮嘱他就算是工作忙也要偶尔回家休息休息。
“知道了，不用担心。”
明明还是个小孩，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父母的对话也免不了客套。
金珉奎叹息，表达成了一种成本很高的行为。
妹妹似乎是因为这通电话产生了背叛感，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几经劝解无果后，金珉奎索性放弃，收拾起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进浴室前不忘朝客厅里赌气的妹妹喊了句“小孩懂什么爱情啊”。
“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他嘛！”
过分拖长的尾音带着哭腔，金珉奎不忍心再说，只得无声地摇头。
洗过澡之后给她做点夜宵再说吧。金珉奎这么想着，打开淋浴头，温水细密地洒在脸上，狭小的浴室里瞬间蒸腾起白色水雾，胀满他的眼帘。
金珉奎一时恍惚，想起那个男孩的目光穿过面条热腾腾的水雾，满眼都是笑意。
夏天总这样，到处都是他。
天好热，洗冷水澡好了。
白雾迅速退去，几抔冷水拍在自己的脸上，金珉奎才觉得清醒了些。
却没能清醒很久。
刚走出浴室，金珉奎就看见妹妹站在客厅中央，一手晃着他的手机，一手叉腰，下巴微扬，一副绝不认输的模样。
“哥，明天下午记得回大学参加你导师的退休欢送会。”
正用毛巾掸头发的金珉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什么？”
“你们班长私信问你去不去，我就帮你回了。”
妹妹又晃了晃手机，客厅灯的冷色光线撞上屏幕反射的白更加刺眼，随着她反复的手上动作，从四面八方扎进金珉奎的眼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又打了个喷嚏。
正想着不该洗冷水澡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妹妹究竟干了什么，金珉奎来不及控制情绪，扯着嗓子冲妹妹喊了起来。
“什么？？！你是作业少闲得慌吗？？！”
金珉奎从没对妹妹发过脾气，对方似乎也感到意外，愣怔几秒立刻拧起眉头，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哥哥才是！太坏了！明明什么都不懂！”
“什么懂不懂的？”
见不得妹妹掉眼泪，金珉奎语气缓和了不少。
“凭什么说我小孩子不懂爱情！”大概是感到自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妹妹变本加厉地哭起来，“哥哥才是！根本不懂爱情！”
“是……我是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但哥哥毕竟比你大几岁，等你以后走出社会……”
“才不是！”说教被打断，“我知道哥哥大学时候一直喜欢的人！到现在也很喜欢他！”
金珉奎一时语塞。
“明明很喜欢，但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见他！所以哥哥才是！什么都不懂！”
妹妹说完抹了抹眼泪，把手机摔到沙发上，提着书包来不及背好，推开金珉奎又冲出了家门。
最后一句硬邦邦的“我回家了”被哐嘡关上的防盗门撕裂，只留一半在房内。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呼吸显得格外沉重。
捡起手机，解锁。
屏幕还停在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班长发给他的：“你也早点休息，好久没见你了，很期待明天。”
大概是为了回复他上一条小兔wink说晚安的表情。文字特效浮夸地一闪一闪，一看就是小女孩喜欢的风格。
显然是妹妹冒充他发的。
两条消息间隔了五分钟，金珉奎感到阵迟来的羞耻，可以想象对方看到这张表情时是有多堂皇。
他和大部分大学同学都交换了联系方式，但他们于金珉奎而言也仅仅是串数字。不断延伸的联系人列表似乎并未拓宽他的生活面，恰恰相反，年岁越长，与人交流的成本愈高。
或许是因为生活太匆忙，或许是因为无力取悦他人，又或许是因为金珉奎害怕再把自己的归宿安放在除自己之外的人身上了。
这种安放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好像也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在必要的社会交往中，金珉奎的手段很单纯，现实生活基本的寒暄、社交媒体上礼貌的互赞，和他们保持着半生不熟的关系，交换着对等的人情。
金珉奎退出了和班长的聊天界面。
解释起来过于麻烦，他决定明天还是回一趟学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落在窗上的水珠不停地敲打着节拍，同城市交织一场喧嚣的交响。金珉奎吸了吸因为轻微感冒而堵住的鼻子，沉重的呼吸声一下把外面的世界拉得好远。
苍白的灯光拖长了一条寂寞的影子，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悬在屏幕上空许久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短信编辑的草稿箱。
只有一条。是很多年前编辑的，但一直存在手机里，换了几次都舍不得删除。
“记得加衣服，下雨了天会变凉。记得带伞，感冒的话……”
没有编辑完，收件人，徐明浩。
一条发不出去的短信。收件人的号码是空号。
人与人的关系无非两种走向，苟延残喘或彻底埋葬，金珉奎分辨不出究竟那种会稍显体面。
看着省略号后跳动的光标，雨声在耳畔蒸腾起一片朦胧，困意袭来视线模糊，直到屏幕上最后的光也缓缓地睡了。
和无数平凡的雨夜一样，缓缓地睡了。
晚安。
金珉奎在心中默念，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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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的退休欢送会是在学校体育馆举行的。到场学生很多，也不只是和金珉奎同一届的。临时搭建的会场很嘈杂，自动聚集起来的各个小团体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直到导师的声音在劣质的高音喇叭里响起，四周才终于安静了些。
昨晚那场雨没有下尽，反倒使炎热更加厚重了。
半封闭的空间里，空气粘腻得不像话。仪式的流程冗长，和金珉奎想得不太一样。和很久没见的同学简单寒暄两句，他很快失去了耐心，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微笑而僵硬的面部肌肉，起身出了会场。
室外依旧闷热，但至少空气不那么浑浊。金珉奎掏出烟盒，打算抽根烟让头脑清醒一些。
很久没有出席过这种场合，他一直很不自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之前午餐时间，班里举行了小型的聚会，听起来被填充得满满当当的对话，总结起来无外乎就那几句“时间过得真快啊”“你最近怎么样啊”“还记得以前我们多好啊”，翻过去复过来地讲，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珉奎啊，之前聚会你都不怎么来，班里同学都挺关心你过得怎么样的，工作忙吗？”
似乎是察觉到他兴致不太高，班长在有心在对话间提到了他。
金珉奎抬头，误撞进四周投来的视线，一瞬间觉得无处可逃，缓缓埋低头闷闷地回答：“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挺好的。”
“挺辛苦的吧？来聚会的时间都没有。”
金珉奎抬眼去找声音的来源，结果只看见一张张相似的笑脸，他没头没脑地想自己也是这样笑的吗？迷茫地扫视周围一圈才发现，眼前具象的脸和记忆中的形象彻底割裂开，剩下一片界限模糊的混沌。
没有看见他。
他也融进了这样的人海里吗？我也是吗？
“不会，不太辛苦，只是单调。”
催稿、撰稿、编稿。
还有别的吗？金珉奎一时想不起来，大抵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珉奎以前啊不这样啊，”这回是佯装生气的声音，不过不太成功，“怎么现在性格变得闷闷的了啊？”
金珉奎抱歉地笑了笑。
没了下文。
今天一到学校他就急急地在找寻些什么，在心头埋藏了许多年的感情好像在慢慢地膨胀，是因为夏天吗？
什么也没找到，也没听同学们提起，反而把自己搞得魂不守舍。
妹妹说他什么也不懂，要让他去找他，可是他在哪里？
“哈哈哈……”班长干笑几声，想要化解尴尬，“说起来我们明明是金融系的，班里居然出了两个艺术家哈哈。”
“说来还真是这样！珉奎和明浩，大学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玩儿，结果一个成了画家，一个成了作家！果然艺术家的灵魂是相通的吗哈哈哈……”
饭桌上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场面似乎更加尴尬了。
金珉奎在听见“明浩”的瞬间顿住了筷子，急切地期待能从谁的口中听到些别的信息，关于他的，无论是什么。
“可惜明浩今天没来。”
得到的回应仅仅是这样。
“我算什么艺术家啊。”金珉奎说。
最开始决定要做文字工作的理由也是他，从头到尾艺术家都只有徐明浩一个人。
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对他来说。
这些年金珉奎写的东西越来越少，虽然对公司的冠冕堂皇地说着“想把工作重心放在培养新人上”，实际上只有他清楚，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越来越钝化，能够触动他的世界正在越变越窄。
这种转变往往是无声的。枯燥乏味的日常由内而外地啃噬着肉体和精神，找不到所谓崩溃的爆发点，一场毫无征兆与知觉的沙尘暴卷走了内心的城市，劫后余生的都已碎成沙砾，一颗心就像是被溺死在深海里，心电图被拉成一条海岸线，只有规律的上下起伏得以证明它还活着。
他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回忆，对其他的一切漠不关心。
感觉头脑已经装不下打结的思绪，金珉奎深吸一口烟，火星顺着烟卷迅速后移，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
他打算在体育馆门口等到仪式结束，去给导师打个招呼就走。
或许妹妹说得对，他什么也不懂。
所以既不作为，又难以释怀。
“珉奎？”
金珉奎循着声音转头，闯入视线的身影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打结的思绪仿佛缠绕住脖子，让他不得动弹。
他就站在夏天斑驳的树荫下，头发比以前长了一些，软塌塌的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风吹来一阵蝉鸣，吹乱了他微卷的发，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抬手给自己顺了顺毛，显得比以前更奶气了。
投下的光斑在他脸上游走，把浅棕在他的眼底轻轻地晃散，带着零星的光亮。
一阵拖长的蝉鸣到了尾声，耳朵一时间清净下来，竟有些不太自在。
金珉奎想说点什么，开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嘴里咬着烟，一不留神落在了地上，他立刻回过神来俯身去捡，慌乱间碰到了没有燃尽的火星，又下意识倒吸一口气，接着便听见一串爽朗的笑声。
“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啊。”
满是笑意。
金珉奎轻嗑几声，口腔残留的白烟在眼前蔓延开，阻隔了彼此的视线，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轮廓。
最后一次见他也是这样，他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穿着深色学士服，冲着他把眼睛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怎么学会抽烟了？”
金珉奎起身，背手把捡起的烟头藏在身后。
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好像就挺不错的。
但是。
“好、”声音却顿住了。
但是现在只想叫叫他的名字。
徐明浩。
想了很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叫出口的名字。
“明……”
金珉奎觉得鼻头有点酸，莫名其妙的，想把这一瞬间叠起来，揣进口袋里，藏好了不让任何人发现。
“明浩啊。”
一点也不难，真的一点也不难。
为什么以前总觉得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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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想吃这个啊？”
金珉奎把碗里的佐料同面条一点点拌开，目光穿过热腾腾的白雾看向徐明浩。
“嗯，以前总和你一起吃。”徐明浩没有看他，只是专注于拌面，“好久没见你了，所以今天就很想吃啊。”
“不用去见见同学？”
在体育馆门口遇到金珉奎后，徐明浩没再进会场，而是也在门口等到仪式结束。同金珉奎一起和导师简单聊了几句便拽着他出了学校，还没等金珉奎开口，他便提议说要一起吃晚饭。
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呆头呆脑的金珉奎只能点头说好，任由对方扔给自己一句“吃什么就由我来定了喔”，然后拉着他进了一家面条店。
“你也是同学啊。”
回答的声音微弱，被藏在一片水雾后面，金珉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惜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徐明浩尝过第一口面后，声音又恢复到正常的音量，皱起眉满脸的惋惜。
金珉奎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看着他。
褪去婴儿肥的脸把五官衬得更加立体了，还是像以前一样，要把食物慢慢咀嚼完了再说话，好像又多打了几个耳洞，手上……戒指？还好，没有戴戒指。
心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珉奎？”
在眼前晃动的手指好像比以前更修长骨感了，金珉奎本能地抓住他，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冒犯了对方，急急松开。
“抱、抱歉。”
“不喜欢吃吗？面快坨了。”
似乎并不太在意刚刚的小插曲。
“明浩，一起喝一杯吧。”
金珉奎大学毕业之后就很少吃面条了，除了工作太忙的时候会用泡面应付一下三餐之外，他几乎不吃面条。
一吃面条就会想要喝酒。
因为会特别想他。
金珉奎大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夏天闷热，他总是在运动之后和朋友们吃碗冷面，再回宿舍洗个冷水澡，也因为这样感冒过好几次。
那时徐明浩住在他隔壁的宿舍，两人因为兴趣相投关系不错，但不喜欢运动的徐明浩从不像他那样糟蹋身体，每次金珉奎感冒也是徐明浩在照顾。
有次感冒得厉害，金珉奎缩在床上没了下床吃饭的力气，只能吸溜着鼻涕打电话给徐明浩，让他帮忙带饭。
挂掉电话之后金珉奎就晕乎乎地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点，只发现四周的光线已经变暗，床边坐着团黑乎乎的影子。
“醒了？好点了吗？”
是徐明浩。
“嗯……”嗓子哑哑的，金珉奎又咳了几声，“在这儿坐了很久吧？怎么不叫醒我啊？”
“没有很久，就是粥有点凉了。”
金珉奎撇撇嘴：“白粥一点味道也没有。”
立刻就被对方弹了额头。
“以后打完球不准吃凉的了，冷水澡也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徐明浩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门关得一声闷响。
金珉奎歪头疑惑，这生的哪门子气？
手里的粥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温热，金珉奎用勺子搅和几下，仰头两三口就喝完了。
没什么味道，而且夏天好热哦。
他摸了两把脖子上出的薄汗，又倒头睡下了。
清晨起床的时候，金珉奎觉得身体好转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昨晚出了身汗。深吸几口气，头脑也清爽许多。
他本来是想伸手去够手机的，却意外碰到了桌上还热和的打包盒。
手一哆嗦，正好室友洗漱完从厕所里出来了。
“醒了？趁热吃吧，明浩一大早给你带过来的。”室友开玩笑地咂嘴，“啧啧啧，不就感个冒吗，你俩也太腻歪了。大早上吃什么面条哟……”
“去去去！上你的课去！”
打开塑料袋，打包盒上粘着张便利贴：昨晚的粥有些凉了，也不知道你想吃味道重的。以后打完球跟我去吃面条吧。
忍不住想笑。
恰好窗外的阳光投进室内，带着几声零星的鸟叫。
从此以后，金珉奎运动之后都会去找徐明浩，尽管那群狐朋狗友总是埋怨，当初说好一起撮合冷面店的大叔和奶茶店的阿姨，他却第一个没了耐心，因为儿女情长忘记了这项“光荣伟业”。
“少来！说什么儿女情长！”金珉奎只是嬉皮笑脸地搪塞。
那时的他似乎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是种怎样的情感。
但从此以后，有阳光和鸟叫的清晨，也总有徐明浩的声音和面条的味道。
一杯酒已经饮尽，金珉奎觉得背心有点发热，抬手松了松领带，解开了领口的纽扣。
“记得你和我一样是喜欢喝红酒的啊，怎么开始喝烧酒了？”
徐明浩的手指摩挲着杯沿，酒还剩大半杯，似乎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
“嗯……红酒也爱喝。”
但是他愈加迷恋烧酒的苦味。从舌根一点点爬满整个口腔，像长大的味道。
多像他想他时的味道。
空荡荡的酒杯突然被一片投下的阴影笼罩，金珉奎抬头，看见对面的徐明浩站起身，手正向他伸来。
下意识就往后坐了坐。
突如其来的后退让对方意外，他的手悬在空中几秒，又加深了眼底的笑意继续向他探去。
一手紧紧捏住酒杯，金珉奎心一横就闭上了眼。
领口传来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领带都歪了。”
他说。
温柔得一如几年前那个少年。
金珉奎这才睁眼，徐明浩的脸更近了，温热的气息就吐在他的额发上，痒酥酥的，让他耳根一下升了温。
几年前的少年也是这样，拉着他的衣领，一边整理一边说：“折起来了，好颓废。”
是考试周吗？埋在书里一整天，刚想抬头休息就被他拉住了领子。
金珉奎有些记不真切了。但他会一直记得那时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直到现在也清晰可闻。
只是因为他的一个抬头、一句话、一抹笑，很多与他有关的片段便能填写进许多不同的情愫。
“啊，好像是的。”
那时的金珉奎只是一愣，随后尴尬地挠头。
徐明浩越发笑了：“所以要加油啊。”
就是那一瞬间，恰恰就是那一瞬间。心脏都炸成了烟花，要用余生来打扫炉灰。
在每一个下雨的不下雨的夜里、在每一个有阳光的没有阳光的清晨、在每一个炎热的清凉的夏日里，在想念他的每一个瞬间，金珉奎总是想，如果不是那一瞬间。
如果不是他抬手的那一瞬间、如果不是那句“好颓废”、如果不是那一抹逐渐加深的笑。
如果不是这样，他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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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整理领带的手被金珉奎握住。
半强迫地把他的手送回原处，但是没有控制好力度，徐明浩几乎是摔回了座位。
“怎……怎么了？”
“有点醉了。”金珉奎没有看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走向愈发不受他控制的状况，“你……最近……过得挺好的吧？”
最终还是说到了现状。
对面的徐明浩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吞咽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皱。
果然不太习惯烧酒的苦味。
斟酌许久，徐明浩才开口：“说不上来好坏，就那样吧。”
是金珉奎意料之外的答案。
“有时候会觉得上天还是公平，”他接着说，“给了你很多很好的，却没能给你想要的。”
很好的是什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金珉奎没能问出口。
两人的目光无声地靠近彼此，这回谁都没有避开。
徐明浩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了，金珉奎甚至觉得还蒙了层水雾。
“之前没能认真和你说声再见，一直挺遗憾的。”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这样而已。
第一次接触到离别是在大二，应该从那时起徐明浩就有了学美术的打算，只是金珉奎没想太多，整天陪他去图书馆看艺术杂志也觉得这顶多算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
图书馆四楼的落地窗旁，还有徐明浩抹在耳边的，花露水的清香。
那时正值毕业季，毕业生们就穿着学士服堆在图书馆门口拍毕业照，从图书馆四楼的落地窗望下去，恰好能看见他们。
“以后也要像他们那样一起拍照毕业照。”
“嗯……”
那天的徐明浩有些心不在焉。
从宿舍楼到图书馆需要经过一条种满榕树的林荫路，那年夏天学校绿化改造，砍倒了所有的榕树，本来能算作是学校地标的林荫路也变得光秃秃。
经过这里的时候，金珉奎想要努力活跃气氛，拽了拽徐明浩的袖子：“不知道我们毕业的时候能不能长满树荫啊？如果毕业照不能在这里取景就太可惜了，对吧？”
“是挺可惜的。”
金珉奎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闭了嘴。
“树死了要砍才倒，人还没死就扶不起了。”徐明浩接着说。
可是金珉奎没能明白这句话。
他看不清那时徐明浩的瞳孔，就像他读不懂陪徐明浩去图书馆时随手翻看的那些诗。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就是徐明浩眼里的一部分，就像每个人都是诗的小节一样。
直到拍毕业照那天，徐明浩告诉他：“我打算去国外学美术了。”
在心里反复练习了不知多少遍的告白，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那……那还回来吗？”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笑得是有多难看。
因为徐明浩拉住了他的手，尽管被学士服宽大的袖口罩住了。
“不要不开心啊。”他说。
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虚耗几年的时间在不喜欢的东西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做出了艰难的决定，金珉奎怎敢告白，怎敢说“不要走”。
金珉奎终于明白那时的他为什么看不清徐明浩的瞳孔。因为他不懂诗，他不懂徐明浩的那首诗，他明白自己也是这诗的一部分，也会是他今后努力要废弃的部分。
“没有不开心啊，真的。”
想要拥抱他的手停在空中，最后脱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今天可能拍不了毕业照了，刚刚妹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
没关系，反正那天林荫路也没有长出曾经那样的树荫。
无比蹩脚的理由，徐明浩也没再说什么。
金珉奎不敢拥抱，他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他听见，而所有的拥抱也都必然是以松手结束的。
只是走到走廊另一侧拐角处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徐明浩一眼，他就站在走廊那头，穿着深色学士服，冲着他依旧是把眼睛笑出好看的弧度。
金珉奎想要伸出手，却刚好握住了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和零星的尘。
那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注定了那终究是他抓不住的人。
之后金珉奎便没在见过徐明浩了。
徐明浩离开的那天，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走啦，不要太想念我！这个手机号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用，但是要记住我会一直为你加油的！”
轻快的语气让金珉奎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很稀松平常地，路过校门口那条小食街，和奶茶店的阿姨笑着打了招呼，揶揄几句买炒冷面的大叔，给自己买了份面条当午餐，准备打包好行李就吃。
没有谁会再回到这里，尽管宿舍还剩了半袋没有吃完的李子。
拖着行李在烈日下等车的时候，头顶刚好飞过一架飞机，不知道会不会是徐明浩坐的那架，在薄云寥寥的天空中留下道离开的痕迹。
金珉奎把再见说给信号灯听。
隔着海洋，珍重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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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过帐后，徐明浩在店门口叫住了金珉奎。
“至少这回认真说一句再见吧。”
声音也微醺，金珉奎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什么？”
“因为说出再见是种很重要的仪式。”他垂下眼帘，目光被挡在厚重的刘海后面，“它不是什么约定或誓言，只是仪式而已，甚至没有太大的意义，可是一定要说出口。”
他伸手抓住了金珉奎的袖口。
“至少回忆起来的时候有迹可循，怎样都要好过空白。”
“那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说再见的必须是我。
“珉奎？嗯……因为珉奎是很特别的人。”
他的声音过分地缠绵了，酒精浸泡下又平添一点湿润，金珉奎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种真假掺半的温柔里。
特别的人。
模棱两可的形容，金珉奎分不清好坏。但总归是好过空白。
“今天下午遇到我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怎么学会抽烟了吗？”金珉奎的语速很慢，但他正一点点回握住徐明浩的手，“你走后的第一个雨天，突然就很想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学着电影里的人那样，第一次给自己买了一包烟。”
徐明浩喜欢拉着金珉奎陪他看电影，各种题材都有，但总是被那些冗长又狗血的爱情故事打动。可金珉奎始终觉得，电影太仁慈，悲伤一定会被爱的人看见，痛苦一定可以相互治愈，错过的人也一定会再见。
他不相信这样的童话。
“我一次性抽了大半包，胃难受到去厕所呕吐，吐到眼泪快出来。”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很想他，而徐明浩不可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奇迹般地再次出现。
“之后就再也戒不掉了。”
不管是你，还是烟。
这份甜软的回忆，于他而言，像是清醒者咀嚼的罂粟，雾紫的花脉被无端咂出些粉红，快感与痛苦交织着上了瘾，叫他欲罢不能。
自己对徐明浩的爱和想念或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对他的欲望充满了他所有的时间维度。在这个混乱而拥挤、膨胀而喧嚣的世界上，徐明浩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冥想点。金珉奎想着他时，会觉得曾经的种种是多么荒诞和徒劳。而那些日常生活碎片般的状态最终变得连贯起来，不再飘散在时间和空间里，金珉奎感到被集于一处，而那个地方便是徐明浩。
金珉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的状态困住，既不作为，又难以释怀。
真的像妹妹说的那样，他不懂爱吗？
直到徐明浩的再次出现纾解了这一切。
因为一些相似的言语动作就能再次心动，因为一句“特别的人”就能让他手捧满满当当的真诚，认真对他说声再见。
他爱着的是他，也是那个爱着他的自己。
他迷恋着那个摆脱不了爱的状态。
即使徐明浩终究是自己抓不住的人，即使放他沉进人海就再也找不到了，他依旧能爱。
“再见。”
两个字金珉奎说得小心又用力，尽可能慢地，让它一点点漾进徐明浩的耳朵里。
但金珉奎没有想到，徐明浩在下一秒咬上了他的下唇。
惊讶到来不及闭眼，金珉奎的目光穿过他紧蹙的眉头和卷翘的发尾，落在远处悬挂的一轮月亮上。
愣怔几秒后，金珉奎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扶住他的腰，轻微俯身调整两人贴合的角度，探舌到更深的地方。
月光和离别咬合如同榫卯。
他们用一个意料之外的吻认真说了再见。
从此一如既往，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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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停了没几天，妹妹又和爸妈闹翻了。
这回的事态似乎更加严重，金珉奎给她开门的时候，见她身边还煞有介事地拖了个行李箱。
“我的天小公主，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笨重的行李箱被她磕磕跘跘地拽进房间，最后一巴掌拍在上面，像是要把气都撒在行李箱上。
“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分手的！”
原来还是因为那个男孩的事。
“你听哥哥的……”
“别说了！爸爸妈妈都讨厌！哥哥也要这样吗！”
想起几天前妹妹哭鼻子的样子，金珉奎乖乖闭上了嘴。
“对了哥，那天回学校见到他了吗？”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出了柜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儿都拆开摆了一桌，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八卦地等着金珉奎的回答。
“见到了。”
“然后呢？然后呢？”
“一起吃了饭。”
“没了？”
“没了。”
“什么嘛！哥你也太菜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就应该把他追回手啊！明明那么喜欢的……”妹妹吃着零食嘟囔起来，斜眼去看金珉奎，尽是不满。
金珉奎突然怀念那个比起世界更讨厌父母的年纪。
小孩可以又哭又闹，紧紧抱着对方说不要走，然后在大人的哄骗下许下一辈子好朋友的约定。所以小孩爱读童话，它足够美好，也足够虚假。
就连感情也要合乎逻辑，经得起推敲，长大着实件累人的事。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啊？”
“就……我喜欢的……”
“哦哦哦！哥哥不是用了第一份稿费请我吃披萨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妹妹嘴里嚼着薯片，回答得含含糊糊。
“……第一份稿费不是？”
金珉奎拿到的第一份稿费是毕业之后投给校刊的一份匿名稿，除了他自己和当时对接的文字编辑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那篇文章是写给那个男生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
一袋薯片吃完，妹妹舔舔手指，拍了拍落在身上的薯片残渣，漫不经心地说：“你其实是想让他看见的吧？我看你把校刊的那一页折起来了，邮寄的信息单也填好了，但一直放在家里。
“哥哥你总是这样，真诚的时候不勇敢，勇敢的时候不真诚。”
金珉奎想不到反驳的话，被妹妹一语中的的心情有些微妙，开口回答也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反正后来都弄丢了。”
“没有弄丢。我替你寄了。”
“什么？！”
金珉奎感到阵没由来的后怕，鬼知道这些年妹妹究竟背着自己干了多少坏事。
“唉，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怎么样。哥哥也是奇怪，到底是想让他看见还是不想啊？”
一篇落款“佚名”的随笔，一封无人应答的情书。
多想让他看见，又多害怕让他看见。
所以他看见了吗？
“谢谢。”
这回是妹妹愣住了。
妹妹说得对，他总是这样，真诚的时候不勇敢，勇敢的时候不真诚。
他觉得电影太过仁慈，总让错过的人再次相遇。他也无法否认，电影的主人翁比任何人都真诚而又勇敢。
虽然比不上那些带着光环的主角，金珉奎庆幸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尽管结果不尽人意，至少能让那些跨越了整个青春的情感拉扯都不至于沦为一场独角戏。
“谢谢的话……哥哥请我喝杯奶茶好不好？我想喝你们校门口的……”
金珉奎哑然失笑，他哪能料到是这样的展开。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揉揉她的头发，点头答应出了门。
天色已晚，学校门口的小食街依旧堆满了来往的学生，一群和妹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走过，一边喝着水果颜色的饮料，一边讨论化妆品和电影，金珉奎看见她们的嘴唇抹着鲜艳的口红，看见她们灿烂的笑容和挑染的头发。他想到每次回家面对的一叠叠账单和空荡荡的冰箱，生活本应该着上这些亮色的。
年轻真好。金珉奎长叹口气，像个上了年纪的大叔。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幸运的，在每一个满目都是徐明浩的夏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埋怨自己的犹豫错过了太多的时机，让无数次本该恰合适宜的我爱你，都变成了来不及。
但他又得到了一次机会，在涌动的人潮中遇见了他。哪怕短暂，哪怕再也不见。
至少这回他认真说了再见，甚至能用一个意料之外的吻缄封住记忆的匣子。
再回忆起来也不至于太荒凉。
这是足够幸运了，幸运到他害怕再近一步，就成了贪心。
所以还有好多没说的话，都将与对方无关了。
像是持续的高温被昨夜那场大雨一下淋得没了脾气，在金珉奎决定说出再见的那一刻，他感到的是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与放松。
这世上哪有什么童话。他这么想着，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薄外套，转身进了奶茶店。
奶茶店还是念大学时候的那家，在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新店面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站在收银台迎客竟然是以前那位卖炒冷面的大叔。
他应该没有认出金珉奎，只是在脸上挂着他熟悉的笑容，眼尾的皱纹加深了几许，但依旧是那副朴实亲和的模样。
菜单和以前相比倒是有了不小的变化，金珉奎正犯难的时候，从店铺的里屋走出个阿姨，她说话的声音让他一下穿越回大学的时候。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们今天的奶茶都买完了。”
是那时候就在奶茶店的阿姨。
不知该如何消化这场面的金珉奎只能捕捉到两人对话中的只言片语，“囡囡作业写完了吗”“明天你去给她开家长会吧”“今天早点休息”……
那时只是群精力旺盛的大男孩闹着玩，却没有想到真的促成了一段感情。
令人惊喜又堂皇的状况下，金珉奎只能匆匆道句感谢，然后迅速逃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奶茶店几眼，直到迎面撞上个路人，他才缓缓回神，被自己刚才的反应逗笑了，尴尬地摇摇头，从包里掏出支烟点上。
他还是不相信童话。
“珉奎啊。”
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是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金珉奎转身，徐明浩刚好站在一个路灯下，像那时夕阳的余晖落满他的眼角眉梢，夜风吹过，吹散他瞳仁深处的浅棕色，吹起他微卷的乱发，也吹乱金珉奎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埋葬的动容。
只需要他的一个笑，心底的爱恋就能泛滥成灾。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又实实在在地敲打着金珉奎的耳畔。
“别抽烟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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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人海”这个词的人，想要表达的本意或许是，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金珉奎不打算相信了。
他怎么敢不相信童话。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你什么都不说，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回来找你也是这样，你总是在推开我，不让我碰你的领带，握住我的手又松开。是我误会吗？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我不知道……”
怎么会，我对你的喜欢从没有停止过，我只是害怕让你知道，害怕我会舍不得让你走，害怕自己连回忆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那天接吻的时候，你明明没有拒绝我。”
可是我又怎么敢奢求再吻你一次？
“毕业后你寄给我的书我收到了，我一厢情愿地觉得那就是你。这次回国也是因为之前收拾房间的时候翻出了它，就突然很想你，很想要见你。
“我不打算走了，我开了一家画室，就在离你杂志社不远的地方，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轻颤，又带着迫切和恳求。
“喜欢。”
徐明浩终于笑起来，在金珉奎看向他的那一刻越发地笑了：“抱抱我好吗？不要总让我觉得你的喜欢与我无关。”
我爱你从来都不会是与你无关的事。
金珉奎向他走去，一步。
他顿住了。
但徐明浩正浅笑着向他走近。
再进一步从来都不会是贪心。
金珉奎走出了第二步。
第三步、第四步……他没有再停下。
再进一步是勇敢和真诚。
正如有好多爱而不得和无法重头再来一样，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两相情悦和久别重逢。所以永远都不要放弃相信童话。
卖炒冷面的大叔和奶茶店的阿姨做到了。
妹妹告诉他应当努力去做到。
为什么只是一遍遍说着如果？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做一回电影的主角？
我该做些什么？可以抱住他吗？可以吻他吗？他会被吓到吗？又该说些什么呢？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也在笑吗？……
金珉奎的脑中炸开一朵朵烟花，接二连三蹦出的问题让他彻底死机。
但是心脏在跳动。
横冲直撞着、逐渐加快地、有力地跳动。
金珉奎大口地呼吸，心电图上的那条海岸线被扯成山峰山谷。
徐明浩撞进了金珉奎的怀里。
精灵一样的耳朵就贴在金珉奎的唇边。
徐明浩告诉他，说出口是种很重要的仪式，哪怕它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总归好过空白。
金珉奎觉得，这回应当认真说你好。
吐出的温热气息让徐明浩不禁往他怀里缩了缩，金珉奎顺势轻吻了一下他发烫的耳廓。
你听见了吗？
——“你好，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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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月开始变得很忙，闲下来码字的时间也变少了，所以好久不见啦！还好在赶在七月的尾巴冲了一下业绩
-整理房间的时候翻到了高中的校刊，读到了一个匿名的故事，最后给了它一个美好的结局，写了下来
-想当金葵的妹妹，想做一个勇敢而真诚的人
-日常感谢各位的厚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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